人事部门告知我将被解雇时，我的内心顿时震惊。
就在上周，我正好完成了一个重要项目，这个产品成功上线。
老板亲自表扬了我，并表示要给项目组每个成员发奖金，甚至拍了拍我的肩膀，称我是不可或缺的支持者。
才过了几天，我这个“支柱”就要被裁掉了？
人事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公司会如约支付你应得的补偿，今天你就去办理离职手续吧。”
她的语气中仿佛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我在睿云工作了一整年。
补偿也不过是两个月工资而已。
然而，除了金钱，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种过河拆桥的行径。
当初招我入职时，恰逢项目启动初期。
市场上各种人工智能应用如火如荼，睿云也希望通过引入AI增强竞争力。
我恰好有开发和部署AI模型的经验，入职后立即与几位同事全力投入到新业务的研发。
小公司的岗位职责模糊，一个人得承担四五个角色，我毫无怨言。
这一年艰辛的付出都无需多说。
可我万万没想到，产品刚上线，我便成了被裁的对象。
讽刺的是，昨晚我还在加班，熬夜到两点多整理项目中的不足，为后续的优化和改进做好准备。
当我回到工作台，经理徐峰正在与其他同事交谈。
一看到我，他便很自然地说：“小陈，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这是正常的人员调整，你能理解吧？”
我不想理解他的无耻。
项目组其他人似乎已经得知我的被裁，面露几分尴尬的神情。
我亦注意到徐峰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可恶。
这家伙大概早就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了。
徐峰虽为技术部经理，却常常表现出许多领导共同的缺陷：不懂技术，偏偏爱胡乱指挥。
睿云主要从事口腔数字化服务，早在我入职之前，系统架构问题就不少。
由于需求频繁变更，项目进度被压得紧张，开发和测试时间远远不足，加之徐峰这位搅局者喜欢随意发号施令，导致架构越来越复杂混乱。
时光荏苒，各式各样的问题逐渐显露出来。
组件繁杂、代码冗余、逻辑混乱……
每当新的需求变更之时，往往意味着在原有的bug上又要添上更多的bug，仿佛撒了个谎后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饰，毫不夸张地说，这简直就是一堆屎。
我愿意称之为代代相传的屎山。
睿云的业务正是在这座屎山上艰难支撑着。
如果将AI直接接入，日后维护的复杂程度简直让人无从想象。
因此在启动新项目之前，我数次提出需要更换框架的建议。
然而，徐峰执意不同意。
他认为这将大幅延误项目进度，并且毫无必要。
“现在那些AI模型不都是现成的吗？直接拿过来用就是了！重写框架，真亏你能想出来。
公司给你那么高的工资，不是让你说这种愚蠢话的！”
我争不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果然，等新项目启动后，旧框架的设计无法满足现有需求，各种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问题接连而至。
出于对项目和公司的负责，我与徐峰常常产生分歧，几次在会议上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别给我找这么多借口！什么框架冲突，什么不兼容，出问题了就多反省反省自己！”
事后回想，过去这半年，他早已对我这个不听话的下属忍无可忍了吧。
但他仍旧不明白，尽管产品已经上线，隐患却太多。
只有我这个不听话的员工，明白新项目里隐藏着多少风险，也只有我知道如何在后续运营中避免踩雷。
徐峰吩咐我：“把需要交接的内容整理一下，今天下班前给我就行。”
说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的工作日志、开发流程和运维部署文档都早早提交了，而我尚未开始新的任务，真没有特别需要整理交接的内容。
这也是为何公司能突然辞退我的原因。
组里几位同事纷纷给我发私信，所说无非就是安慰的话语。
负责测试的芸芸是个出生于00后的年轻人，平时我们之间有着不少的共鸣。
她的怒火难掩。
「我几天前偶然看到徐老贼与人力资源部低声私语，不知道谈论什么，原来竟然是冲着你来的！作为项目的主要功臣，公司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难道他们脑子不清楚？」
我回应她：「确实，他们的脑袋有些问题。」
不就是觉得项目已经完成，没必要继续留我，反正将来再找个成本低的人来维护就行。
我将一份总结文档发送给了徐峰。
「徐经理，您觉得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徐峰立刻回复：「没问题，就这样吧。」
老实说，连看都没仔细看过。
当我去找徐峰签字时，他嘴上说着舍不得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但那笑容比AK还要虚假。
「小陈啊，临别之际给你提个醒，别总觉得自己的技术了不起。
对公司来说，能干活的人随处可见。
你那种自以为是的个性再不改改，到哪里都难以长久。」
我讽刺地回答：「您说得对，我当然不是公司的命脉，最多也就是个括约肌。
说到括约肌，建议您多提肛，否则有一天可就漏屎了。」
徐峰觉得我是在发泄不满，故意说这种话。
他冷笑了一声，做出一副高人不计小人过的可笑样子。
我也不想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闹钟把我吵醒。
我一掀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需要上班了。
手机响起，提醒我收到一封新邮件。
打开邮件，困意瞬间被驱散。
「Jie，您好，我是锋鸣科技的首席执行官裴争鸣。
在Github上，我和我的团队发现您在过去几年一直致力于人工智能在阿尔茨海默症检测中的应用，这与我们团队的计划恰好一致。
我们真心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团队，期待您的回复。」
阿尔茨海默症，实际上就是老年痴呆。
因为个人兴趣，我曾在Github上分享过自己编写的一些项目。
这是怎么回事？
失业的第一天，简历还没投，offer居然就像掉下来的馅饼一样直接砸到了我头上！
我打开搜索引擎，想了解一下锋鸣科技和它的CEO。
公司相关的信息不多，但这个CEO 的背景却让我刮目相看。
裴争鸣，杜克大学博士毕业，长期投入计算机视觉相关的科研之中。
他的个人网站上满是他求学期间独立开发的各种开源项目。
凭借我对专业的敏锐洞察，这绝对是一位技术高手。
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关注我在github 上的项目，让我禁不住心里一阵感动。
不过，对这家公司我还不算了解，自然不能轻易答应。
我在邮件中表达了希望进一步沟通的想法，同时附上了我的手机号。
邮件刚发出去，芸芸的微信便迅速响起。
「杰哥，组里今天新来了一个小伙子！听徐老贼说是让他以后负责我们那个项目。
你信吗？一个刚毕业的本科生！」
「谁不知道应届生最划算啊！啧啧啧，居然把你踢了换个便宜货，真是一群贱人！」
我忍不住笑了。
徐峰他还好吧？
毕竟这是公司重要的业务，怎么能用一个刚毕业的小白来替代呢？
他是真傻，还是对我写的代码太有信心了？
无所谓，我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CEO 的电话来了。
我正要客套两句，那边直截了当地问：「你也在上海？」
「是的。」
「明天周六，有时间约个午饭吗？你选择地点。」
通话时间还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快速确定了明天在我家附近的川菜馆见面。
全程没有浪费一句废话。
这就是大佬的速度吗？
芸芸还在给我实时回应。
「新人正在看你留下的文档，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费劲。」
「老板在群里说AI 检测上线后，用户活跃度大幅提升，对徐老贼大加赞赏。」他一笑，脸上便布满了皱纹，似乎菊花在怒放，那真是再恰当不过的形容了。
我忍不住想象徐峰大笑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顿时把刚喝下的水喷了出来。
第二天，我在餐厅遇见了裴争鸣。
或许是程序员之间的默契，我与他一见如旧。
裴争鸣在一年前创办的锋鸣科技，专注于人工智能在医疗领域的应用，目前已完成两轮融资。
“…… 阿尔茨海默症一旦被诊断，脑部神经元损伤往往已经很严重，难以逆转。
但如果能早期发现，借助药物治疗和控制，病人有可能改善认知功能，并将病程延长10到15年。
因此，我们迫切需做的，就是尽量在疾病初期进行检测。”
如今AI已经在各行各业掀起热潮，裴争鸣的目标虽然不算稀奇，但我对他讲话时眼中散发的光芒感到深深吸引。
餐厅里喧哗声四起，人们谈论着薪水、房贷、婚嫁与生子，然而，眼前这位雄心勃勃想要变革人类医疗事业的男人显得格外不同。
我却与他产生了共鸣。
快结束时，我提醒他：“裴总，您在整个过程中完全没问过我关于技术的问题。”
裴争鸣笑着答道：“你在github上的那些项目，50k star已经很能说明一切。
而且我看过你的代码，我们团队急需你这样优秀的人才。”
啧，你听到没？
CEO的风范真是不一般。
「您太抬举我了。
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你们的招人方式真的是靠你在网上发现的吗？」
裴争鸣哈哈大笑回应。
「当然不是，但今天我们能坐在这儿吃饭，已是难得的缘分，如果将来能一起合作，那就太完美了。」
啧啧，你听听，这话真是有意思。
徐峰却始终觉得，公司花费心血来雇佣我们是我们的光荣，而企业给我们提供工作机会更是天大的恩惠，我们得感激不尽。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甚至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在我加入睿云的当天，不到十人的团队特意为我策划了一个小规模的欢迎会。
与新同事们互加微信，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陌生人也请求加我为好友，我一时没留神，就通过了。
「徐经理让我问问你，为什么图像库的版本突然不兼容了？」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徐峰招的那个新来的小子。
他不仅没有礼貌，问话也没有头绪。
而且如今睿云连我的工资都不发，版本兼容与否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我难道被裁之后还得承担售后服务？
我毫不犹豫地把他删除了。
没过多久，徐峰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
「小陈，你这是怎么回事？刚离开公司就想和我们划清界限？我只问你个小问题，你至于这样吗？我告诉你，做人要留有余地，以后才能相见。」
他这口吻，真把我当做他的下属了。
「徐经理，我无能为力。
你也知道，代码如此复杂，出了问题得逐一排查，不是随便就可以隔空诊断的啊。」
我的态度很和善，却表达得十分明确。
徐峰被我堵得无话可说。
其实我大概猜到了问题的所在。
睿云的系统框架老旧，很多新算法的库不能随意更新，升级前必须慎重调试。
要是对项目不熟悉，贸然升级绝对会陷入麻烦。
但是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就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还能怎样？有本事就钻进我的脑袋里去看啊。
“你……”
那边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我根本不想听他那些废话。
“徐经理，我这边工作还忙着，先不聊了，回见！”
自从入职锋鸣后，我切身体验到了与一群聪明人共事的乐趣。
简直爽到极点。
凭借他卓越的技术背景，裴争鸣在项目管理中对整体技术方向有着无可比拟的把控和指导，无论是技术选型还是解决技术问题，他的能力都远超徐峰。
而其他同事也是非常懂得配合的优秀伙伴。
我对新的工作环境简直爱不释手，而且承接的新项目也让我感到无比兴奋。
第一天工作结束，回家的路上，我刷到徐峰发的朋友圈。
“项目出现问题，和小伙伴们紧急排查，一直忙到午饭晚饭都没顾上，努力总会有回报，终于圆满解决！为自己点赞！今天出现的问题必须在明天之前解决，这就是睿云的速度！这就是睿云人不屈不挠的精神！”
真是让人辣眼睛。
不过是个小bug，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解决了什么登月工程的大挑战呢。
芸芸给我发了消息，说在排查bug之后，徐峰在部门群里开始阴阳怪气。
说什么做人要脚踏实地，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
小肚鸡肠的人这辈子无法有成就。
我简直笑到不行。
徐峰居然还有脸讽刺我心胸狭窄。
他最好就一直保持这样的自信。
第二天，裴争鸣突然问我有没有护照。
“有啊。”
问这个干嘛？
“那英语沟通可以吗？”
“凑合吧，至少能开口。”
裴争鸣笑了。
“去办理个商务签证，下个月跟我一起出国，去一趟克里夫医学中心。”
哦。
啊？
克里夫医学中心！
我知道，那可是全球最知名的脑科医院之一。
听说这家医院储存了大量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大脑影像资料，更令人赞叹的是，他们还收集了不少患者初期的影像记录。
在医疗行业中，人工智能的实际应用面临着重大的挑战，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数据。
不同医院、不同检测设备及不同参数都会导致影像数据存在显著差异，从而增加了训练的难度。
我在GitHub 上进行的那些项目，所使用的都是免费的开源数据。
这些数据不但年代久远，而且数量也极其有限。
但如果锋鸣能够获取克里夫那里的这些珍贵历史影像，必然会对AI 模型的训练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
我心中满是激动，立刻点头回应。
“好的，我马上去办！” 在锋鸣工作时间越长，我愈发觉得在睿云的那大半年简直是在浪费宝贵的生命。
离开睿云就意味着止损。
在等待签证期间，芸芸又和我分享了一个笑话。
“真是绝了，真是叹为观止！我也不知道老徐是怎么招到这么个活宝的。”
“胡哥把日志删了几行，程序竟然崩溃了，大家都傻眼了，原以为遇上了什么神秘事件。
结果你猜最后怎么样？其实是新人把日志里的内容当成输入了。我真是服了！”
“老徐为了证明裁掉我找个便宜的新人是明智之举，没事就和老板夸那小子能干，结果今天搞了个大乌龙，他整整一天都是黑着脸，哈哈。” 我也实在无话可说。
日志通常只是用来监控程序的运行状态和调试缺陷，居然当作输入使用，真是闻所未闻。
这真是个鬼才设计。
被“爱将”狠狠打脸，可这确实足够让人感到丢脸。
更让徐峰感到难堪的事情还在后头。
和裴争鸣出发的那天，我在机场接到了徐峰的电话。
他听上去有些焦急。
“小陈，这次找你，我希望你能放下个人成见和情绪，咱们好好谈谈。” “徐经理，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但如果你由于我有情绪而不愿意沟通，那我们完全可以不谈。”他是巴菲特，我可没有心情去和他沟通。
电话另一头沉默片刻。
徐峰似乎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我们正在给客户部署系统，每个步骤都是按照文档进行的，为什么仍然无法启动？」
「我不知道。」
「到底是网络环境的问题，还是配置文件出了岔子？」
「我不在现场，我又能知道什么。」
徐峰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部署文档不就是你写的吗？」
「确实是我写的，但我写的没有任何错误。
当初老胡他们去给客户部署时一切都没问题。」
别想推卸责任。
每次增加新功能，都有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问题。
谁能知道我离开后，他们在这堆烂事上干了些什么？
我不合作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徐峰。
他在电话里向我吼道：「陈煜杰！你这是啥态度！公司辞退了你，但并不欠你什么！你的工资和补偿都已经到账，现在不过是找你解决几个遗留问题，你就这么推卸责任，你对得起公司对你的培养吗？」
睿云培养我？
真是笑话，他们根本没资格。
把我当成刚毕业一无所知的小毛头吗。
「徐经理，您随便怎么说，我现在要赶飞机了，挂了啊。」
「你等等！」
徐峰显然害怕我挂断，语速加快。
「小陈，你可真大胆，竟然还有心思去旅行。
这几天你还没找到工作吧？现在企业招聘可是会做背景调查的，你难道不想你的新单位在给公司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不好的消息吗？」
哟，威胁我呢。
我故意放柔语气：「徐经理，真的没必要这样。
我在睿云的时候可是一直努力工作的。」
我这么一说，徐峰还以为我真的怕他在背后使绊子，瞬间又得意洋洋起来。
「只要你乖乖配合解决这个问题，就无需担心任何事情。」现在你……「我真的快登机了，有什么事等我下飞机再说吧。」「哎！你……」我挂断了电话。
徐峰试图再次拨打我的手机，我直接关掉了电源。
裴争鸣在机舱内全神贯注地研究资料。
我收起了手机，心里没有打算告诉他这些事情，至少目前不想。
这次我们二人将作为锋鸣的代表，与克里夫医学中心探讨项目合作事宜。
他们会提供数据，我们则负责技术支持。
当然，能够参与这一切并非易事。
锋鸣之所以获得机会，完全是因为裴争鸣的师兄正是克里夫的影像负责人。
飞机着陆时我一开机，手机便疯狂震动，微信消息接连不断。
都是芸芸发来的信息。
「今天客户非常不满意，直接投诉到老板那里了。老板气得不得了，当全公司面狠狠训斥了徐老贼一顿。」
「老板一走，老贼就冲我们发火，骂我们都是废物。可我觉得他才是废物。」
「快去看看他发的朋友圈！简直就是在给你泼脏水！」
「还好你已经找到了新工作，不用害怕他了。」我打开芸芸发过来的截图。
徐峰在朋友圈里写道：某员工在职期间根本不服从工作安排，频频挑剔，离职时心怀怨恨，利用职务之便故意篡改相关文档，导致这次部署惨遭失败。
他对这种缺乏职业道德的人表示强烈谴责，并称睿云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某员工，显然就是我了。
先是污蔑，接着又推卸责任。
而且徐峰特意将我屏蔽了，所以我根本无法看见这条朋友圈。
真是毫无底线的小人。
我给芸芸回复：「那现在的情况如何？」「徐峰也在现场，客户那边已经十分不满，怀疑我们的产品根本不靠谱，连部署都这么困难。」
「公司不是打算去参加月底的AI 博览会吗？老板希望为产品增加几个功能，结果这个事情搞得进度一再拖延，他在大群里把徐峰骂得体无完肤。」
「在我看来，徐峰和公司都活该。
如果你当初还在，肯定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话说回来，他那样的抹黑你，你心里能忍得下去吗？」
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家伙。
我给徐峰发了一条微信。
「我好像想到一个可能导致部署失败的原因。」
对方迅速回复道：「是什么？」
「本来想告诉你，可是我看到一条朋友圈，突然心情变得很糟糕，结果就忘了。」
徐峰瞬间沉默。
微信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大约十分钟后，徐峰终于回我：「小陈，都是我的错。
当时我气头上，又联系不上你，所以才发了那些没经过大脑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已经把那条朋友圈删掉了。」
「还有关于法律追究的事情……」
「你放心！绝对不会有这种事！」
「嗯，你这么说我就真的安心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出啥问题了？」
我忍不住憋笑，快速输入文字。
「徐经理，你看是不是网络的问题。」
「……这就是你想到的原因？」
「是啊，我不是说了嘛，是『可能』的原因。
网络不稳定确实可能导致部署失败。」
徐峰气得受不了。
「陈煜杰，你在耍我！」
是啊，正是在耍你，不服就憋着。
听说最后，徐峰把应届生开除了，重新聘请了一位有经验的人，最后才解决了问题。
虽然未造成太大损失，但在客户那里丢了口碑，老板肯定会记这一笔。
徐峰的那些恶心操作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和裴争鸣在酒店休息了一晚，意气风发地朝克里夫医学中心出发。
裴争鸣让我来介绍我们的项目技术细节。
我毫不犹豫地用我那略显生硬的英语，完整地向一群外国人讲述了从框架搭建到数据清洗、再到模型训练的全过程。
面对各种提问与质疑，我也成功应对。
会议结束时，克里夫公司的负责人与裴争鸣握手，表示合作愉快。
裴争鸣指着我说：“您放心，我们的团队非常出色，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希望通过我们的共同努力，能为人类的健康事业做出具有创新意义的贡献。”
裴争鸣向我点头，似乎在默默感谢我。
那一刻，我感到一阵感动。
在睿云公司，这样的光辉时刻是绝对不可能属于我的。
徐峰是那种只重结果而不在乎过程的人。
当我在项目中遇到问题并找他汇报时，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且无能为力，无法给出建设性的建议或实质性的帮助。
团队需要资源支持时，他也只是淡淡地说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去找老板。
然而，只要稍微有一点进展，他就立刻找老板汇报，争取功劳。
等到项目成功搭建后，大部分的功劳被他独占。
无论如何，项目成了，都是他领导得当。
如果出现问题，那肯定是下属的无能。
所以，对于这个只顾个人利益的人，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同情。
在与克里夫签署合作协议之后，我和裴争鸣又在他们公司呆了一个星期，细致地审视了他们的历史数据。
数千例影像资料，涵盖了患者的临床诊断症状、治疗方式、生活习惯以及家族病史等方面，最珍贵的是有不少患者数年前就已进行检查的影像资料。
同时，为了与健康组进行对比，克里夫承诺将提供一批数量可观的健康人群脑部影像资料。
我和裴争鸣像是成功取得真经的唐僧，两人笑得无法自已。
不同的是，我们的经书不需要亲自背回，只待克里夫开放数据访问权限即可。
回国时刚过午夜，我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兴奋地回到公司。
裴争鸣已经提前来到公司了。
他看到我，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煜杰，我不是给你放了一天的假，让你调整时差吗？」
我一边操作电脑，一边回答：「今天可以下载克里夫的数据，光是想到这个就让我无法入睡。
老大，你也是这样吗？」
裴争鸣微微一笑，似乎明白我的心情。
「只要一切顺利，我们这个月就能完成demo，到时候月底在 AI 博览会上可以和其他产品一起展出。」
AI 博览会。
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对了，睿云的确也会参展。
我们俩不再多言，各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在睿云的时候虽然也很忙，但那时只觉得是在拼命工作，完全是责任感在驱动我。
如今在锋鸣，我能深切感受到对这份工作的热爱，每一天都以100% 的热情投入。
忙碌的日子转瞬即逝，月底已经悄然来临。
芸芸似乎也很忙，我们大半个月没在微信上联系过。
再次见到她，是在AI 博览会上。
还有徐峰。
徐峰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显然对上次我捉弄他的事耿耿于怀，一开口便带着讽刺的口吻。
「这里是展览会，不是招聘会，有些人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参展的工作人员都佩戴着公司发放的工作牌，而我还没来得及从包里拿出来，所以徐峰以为我只是来参观的。
芸芸在旁偷偷翻了个白眼，随后大方地和我打招呼。
我们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开始交谈。
「徐老贼现在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原来因为之前的事件，老板对徐峰极为不满。
老板对徐峰大发雷霆，而徐峰则把火气撒在手下，导致新来的员工承受不住压力频频出错，项目进度因此一再推后。
甚至在众人面前，老板直接质问徐峰，为什么技术部裁掉了一个人之后就变得如此不堪，究竟他是否有能力带领好团队。
这简直是戳中徐峰的痛处。
他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部门里似乎确实离不开我。
为了挽回面子，也为了向老板证明确实没有错误，徐峰主动提议在产品中增加一项高级功能——AI辅助诊断。
并且，他还向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月底时就能顺利推出。
我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半个月内要搞定AI辅助诊断，徐峰在想什么呢？
这项功能是我之前在睿云的时候做了一半搁置的。
因为那时的条件使得我们无法继续推进，强行上线只会影响其他重要业务的运作。
更糟糕的是，诊断的准确性简直是令人发指，根本无法拿得出手。
对此，徐峰非常愤怒，质问我是不是想借口偷懒不去做。
于是我问芸芸：“那真的上线了吗？”她撇嘴答道：“昨天半夜紧急推出的，但只进行了分模块的测试。
我个人觉得有点悬，但老板特别满意。”
没有进行全面测试就急于上线，我简直要称赞徐峰是无知而无畏了。
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只是把我曾经做的半成品直接拿来用了。
那可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锋鸣的展台恰好就在睿云不远处。
徐峰正在忙着向他人展示产品，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从他背后悄然走过。
他非常自豪地说道：“其他竞争对手只达到了AI检测这一步，而我们已经首先进行尝试和突破。
我敢说，目前只有睿云的产品拥有辅助诊断这一功能，它绝对可以显著提升口腔医生的诊断效率。”
这次展会规模浩大，前来参会的人士来自各界同行、采购商，甚至还有一些政府官员，这是一个极好的宣传机会。
由于公司人手不足，大家都赶来现场进行布置和帮助。
锋鸣与市场上其他软件服务商有所不同，专注于脑部疾病的服务。
因此，大家觉得我们的产品很新颖，迅速吸引了大批观众围在我们的展台前。
经过两个小时的间断讲解，接近中午时，场馆内的人逐渐减少，我终于得以休息片刻，喝口水。
当我抬起头时，看到几位西装革履的人正朝睿云展台而来。
而在他们身边，满脸谄媚、点头哈腰的，竟然是我以前的老板刘大为。
“赵主任，您能够亲临我们的展位，实在是太荣幸了。”
位于中央位置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刘大为向徐峰暗示了一下。
徐峰立刻领会，忙不迭地说道：“赵主任，我来为您介绍我们的产品吧！”
赵主任则摆手示意不必，然后指向海报上“辅助诊断”这几个字。
“你们就直接演示一下，这样更容易理解。”
徐峰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神情中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强颜欢笑道：“要不我还是给各位领导口头讲解吧，今天会场人多，网络可能不太稳定，等久了可不好。”
赵主任斜眼看了看刘大为。
刘大为面带微笑，语气却透出几分不悦：“老徐，还犹豫什么，快动作啊。
我们可不是没有准备！”
“哦，好吧……”
我不禁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也想了解徐峰在短短半个月内，所研发出来的产品究竟是怎样的。
幸好，睿云团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徐峰操作的电脑和背后的大屏上，没人留意到混在人群里的我。
徐峰一边操作一边解说。
“用医生账号登录系统后，可以在这里找到病人数据资料。”
“然后右键点击就能弹出菜单，我们提供多种AI服务。”
“例如针对牙周病、牙髓病和口腔正畸，我们都有相应的智能服务，比如测量、自动识别等等。”
赵主任插话道：“这些就不需要讲了，我看到每家公司都有这样的服务。
你直接展示你们的新功能吧。”
徐峰终于无法继续拖延，只能选择一例数据，然后点击菜单中的“诊断”按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静待结果。
进度条从0%慢慢爬升至10%、20%、30%。
不得不承认，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当进度条攀升至40%时，它竟然停滞不前。
徐峰沉默不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刘大为赶紧说道：「这肯定是网络出现了问题，我们的产品在正常情况下，处理速度都是在毫秒之内的。」
他话音刚落，屏幕上便跳出了一个对话框：「未知错误。」
原本期待的众人见此信息，顿时发出轻叹，失落之情显而易见。
徐峰显得有些不安，他关闭了对话框，重新点击「诊断」。
没想到这次连40% 的进度都没达到，直接弹出了错误提示。
赵主任轻咳一声，转向刘大为说：「看来你们还需要再加把劲，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刘大为的脸色变得异常尴尬。
参展的人群中，有同行小声说道：「没开发好的产品就摆出来做噱头，这不是在欺骗吗？」
徐峰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人群渐渐散去。
刘大为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忍住了怒火，愤怒地甩手离开。
我绕到展板后面，听见芸芸焦急的声音传来。
「徐经理，出问题了！市场部的同事发消息说，今早很多客户更新系统后，后台就出现了故障！」
徐峰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更加烦躁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出了问题应该让运营来处理啊！」
「有些客户反映图像无法显示，有的则是数据上传不上去，还有些客户失去了操作权限……总之，运营说这个问题相当复杂，根本无法解决，让开发尽快配合处理。
而现在，还有不断的客户在打电话投诉！」
徐峰不可避免地摇晃着身子，几乎要摔倒。
这一刻终于来了。
睿云的混乱局面显然经受不住徐峰一系列失误的冲击。
如果之前的问题只是小失误，这次简直可以称之为巨大的灾难。
我真的为徐峰感到担忧。
吃午饭时，徐峰果然又给我打电话。
这次我选择了不接。
徐峰怎么可能放弃，他疯狂地给我发消息。
「小陈，能不能接下电话？有事情想和你说。」
「公司考虑了一番，决定让你回去，待遇保持不变，怎么样？」
「如今找工作并不那么简单，特别是年末裁员潮来临，想要找一份待遇跟之前一样的工作可难上加难。」
我真佩服他，尽管已经深陷泥潭，还能向我摆架子。
我依然没有回应他。
徐峰等不及我的回复，怀着急迫的心情终于忍不住了。
「小陈，能不能接下电话？我有紧急的事情需要找你。」即便我正在忙得不可开交，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真是十万火急！”
“好吧，算是求你了。”对方说。
可惜，就算求我也没用，因为我一心只顾着手头的事情。
匆匆扒了几口午餐，我和同事们便急忙向会场奔去。
刚快走到锋鸣的展台，徐峰慌忙从外面走出，差点和我撞个满怀。
他见我来了，眼中闪过一丝亮意，迅速拉住了我。
“小陈，你是找我吧？太好了，快跟我走！我有话告诉你……”
我急忙抽出手。
“徐经理，你在说什么呢？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徐峰显得不太相信。
他以为我是在故作姿态，咬了咬后槽牙，靠近我的耳边促狭地说：“没问题，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回来，我就给你多加两千的工资！而且我还会升你为组长！”
我无奈地想笑。
谁会稀罕你那点小恩小惠？
就在这时，裴争鸣在展台那边招呼我。
“煜杰，你正好回来，快和赵主任他们分享一下你负责的新项目！”
上午曾在睿云展台的几位领导，此时都聚集在锋鸣展台前，满脸期待地望着我。
“好的！”我回应道。
我绕过了目瞪口呆的徐峰。
裴争鸣的声音响亮如雷：“这位是我们的技术总监陈煜杰，阿尔茨海默病项目正是他带领的！”我向领导们打了声招呼，随后自如地展开了我的介绍。
「我们依托前沿的图像处理技术与人工智能算法，结合规范的临床颅脑磁共振成像和高水平医生团队的认知评估，已经创建了一套专门针对遗忘型轻度认知障碍向阿尔茨海默病转化可能性的预测模型……」
而此时的徐峰，已然呆若木鸡。
在我完成演示的最后，赵主任对我们的展示给予了热烈的赞扬。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很好，继续努力！只要时间充足，我相信锋鸣必将在独角兽榜单上熠熠生辉！”
至于徐峰，他不知道在何时悄然离去。
等我忙完一切回过神来，他的身影早已不见。
睿云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整个系统彻底瘫痪，各项业务几乎停摆，用户的投诉如雪花纷纷而至。
刘大为亲自拨打电话求我去帮忙灭火，但我始终拒绝了。
这并非因为我心怀怨恨。
首先，考虑到两家公司在某种程度上的竞争关系，我的到来显然不太合适。
其次，谁能保证徐峰之后不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我不能确保去那里的时候能真正解决问题，说不定还会让他们觉得我并不尽心尽力。
最后，既然我已经被他们裁掉，睿云后续的所有事情，与我都无关。
我压根不在乎那些浮夸的事。
为了解决问题，睿云不得不高价引进了两位顶尖人才，他们的年薪是我当初在公司的三倍甚至更多。
然而，系统回归正常后，客户大量流失，紧接着睿云还得面对天文数字的赔偿，这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公司财务面临更大的危机。
员工们都对公司未来的不确定性感到恐慌，纷纷选择了跳槽。
芸芸也是如此，她和我谈起了徐峰后来发生的事情。
系统修复后，睿云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将他裁掉。
实际上，所谓“裁”只是委婉说法，可以称为劝退。
毕竟，他给公司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损失，自然应该承担责任。
若直接裁掉他，按照劳动法就得赔偿，这可不是刘大为愿意轻易承担的。
芸芸感慨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徐峰开除了你而开始的嘛。
裁员到自己致命的地步，可真是自陷死路。”
我笑着回应：“不不不，致命地带可承受不起。”
割掉大动脉，那就真的惨了。
可是没有了控制，那就真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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